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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这同样不是您想要的吗?”

    是啊,一个纯粹的,浸透在黑暗里的灵魂。保留了自身意志,却又充满罪与孽,属于魔神的堕天使。

    又何尝不是魔神费尽心思,想要得到?

    原本祂当是将他毁去,使他陨落的。

    在第九狱的黑暗里,在他重伤濒死,从那祭坛通道中跌出。

    祂便应该将他彻底抹去,再不存在。

    这是通晓了过去现在,与未来的造物主,最初设定下的局面。

    只不过魔神也好,神明也罢,抑或是弥赛亚。他对祂们的吸引,似乎是致命。

    那是创世的最初,神的灵行在水面,因那光而驻足之际,生出的牵绊。

    当然,那样的牵绊或许还可以追究的更早之前,追究到......

    哪有那么多的过往与因由?又哪有那么多的来源始末?

    他是祂所喜的,是合乎祂心意的。是祂乍见之下,便想要占有的。

    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祂想,祂是愿意为了他,做出一点小小的变动的。

    所以方才有了那后来的种种,有了他在地狱里遭受的一切。

    当然这不是重点,重点是......

    “你知道我是谁吗?路西菲尔。”

    魔神笑,笑意映照在路西菲尔的眼底。璀璨的金瞳中,充满了恶劣。

    路西菲尔垂眸。

    他自然是无法确定的。只不过他又何曾有过其他的选择?

    他不过是一步步的,自我走向,或者说被逼到了那绝境里。再无法逃脱。

    唯一所能做的,不过是抓住了一切他所能抓住的机会。试图翻盘。抑或者是死亡。

    甚至于“死”这个词汇,在他的造物主面前,又何尝不是一种奢侈?

    他已经是在魔神手下,体会过了,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。

    他并不怀疑,那创造了他的神明,又将会对他使出何等惨忍酷烈的手段。

    所以,他其实是主动靠近和走向魔神的。

    就在那天国的监狱里,在神明的眼下。在诸天大循环的庆典,他拒绝跪拜弥赛亚之后。

    他宁可对着祂的这具化身献媚讨好,亦不愿意,再同那叫雅赫维的有任何牵连。

    即便那魔神带给他的,唯有痛楚。但......

    他以手堵住了唇,被黑发金瞳的魔神抵在坚硬的墙壁边。分明是在笑着的,眸中似是有癫狂的笑意留存。

    可是眼角,却是不知不觉中有泪水滑落。

    直至魔神以唇在他的脸侧吻过,似是要将那泪水吻去。他忽然主动拥抱住了魔神,将手攀附在祂肩头。

    神明要他的温顺,魔神要他的臣服。祂们都在期望着他,将所有的一切打破。只是对着祂们摇尾乞怜,在祂们写就的命运中挣扎。

    他所求的,永远得不到满足。他的欢喜与苦难,在祂们看来,永远不过是调剂而已。

    他本当是拥有信仰的,本当是信仰神明的。他亲眼见证了神明的强大及全能。

    他对所有宗教经义、典籍的理解,要远超任何生灵。

    他本该寻找救赎,而非是堕落。

    但他早已经堕落。

    却又不仅仅是堕落。

    他不再信仰神明,更不会再信仰任何生灵。

    遑论是魔神。

    是带给了他痛楚,作为祂化身存在的魔神。

    以血还血,以牙还牙。纵使落在黑暗中,他亦不会再给自己找任何信仰及支撑。

    他主动贴紧了魔神,凑近了祂的耳边,开口,眸光一片冷凝。

    他说,“我说过的,我会杀了你,我一定会杀了你。”

    那是在第九层地狱中,魔神的宫殿里,他曾说过的话语。

    用在此处,恍若是调情。

    盖因为他确确实实,是将魔神杀掉了的。但......

    但什么呢?

    世间的罪与孽不死,神明不死。那魔神,又怎会真正死亡?

    在这至高神明创造的世界里,他对此,本是无能为力的。

    他并不能同他的造物主相抗,更不可能将祂战胜。

    他只能是如同被赶入绝境的疯狗,苦苦挣扎,却又终是走向末路。

    但他想,他经受的一切,却又并非全然是没有益处的。至少他学会了隐忍,伪装。学会了......

    魔神的胸膛里,那充满了罪与孽的心脏被他掏出。那充满了所谓原罪的恶念,叫他篡夺。

    他一点点的,如同做过了百千次一般,机械且麻木的,将祂切割。

    以风刃、以斧头,以所有能叫他想到的武器,将祂摆上祭坛。

    这本就是他做过的。

    是他在地狱里,在魔神的身下。在即将崩溃和落下深渊之际,曾做出的反击。

    只是那一次,他化光从地狱中逃离。他将那堕落的身躯燃烧殆尽,使光从地狱里升起。而现在......

    现在的他纵使身处天国之中,却是向着相反的方向奔赴。

    “你不该单独来见我的。”

    魔神的血布满了牢房,祂的眼眸中,倒映着路西菲尔的颜。

    黑发黑眸,眸中被血色,被恶意与疯狂侵染。再不复曾经。

    这叫祂想到了地狱里,祂最初见到的天使。

    纵使重伤濒死,纵使刚刚经历了背叛。便连身躯已经不能再支撑。类人的形态,已经似乎不能再维持。

    但很显然,他无疑是美丽的。美丽,坚守,信仰,洁白。